2021/04/11 英國時間08:20 發於 三十六雨

坦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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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配對:挹天癒x藐烽雲

「朋友相交之舉,本是吾踰矩了。是吾主動越過了這君臣之限,你是高高在上的天,是祇脈一世擁護的天。祇脈藐烽雲,見過祇脈之主玄魁敇天。」
「起來吧,現在的吾,只是挹天癒。」呆滯地看了跪下的「治者」,這是他當下唯一能想到的回答。
「治者」可是他的好友,少數他可以論心相交的人。挹天癒想過無數次,如果他對「治者」自承了猂族身份,身無武功的苦境人族「治者」是否會與他斷義絕交?「治者」的親朋好友中,曾有人受到人猂之戰無情波及嗎?還是說,有天「癒者」向「治者」坦承自己的猂族身份,兩人仍能交往如初,猂族戰神親身實踐人猂和平?
震驚的挹天癒尚未恢復過來,才注意到自己已問了藐烽雲一串問題。
第二次他回過神來,藐烽雲已經滔滔不絕地解釋完他如何會是祇脈之人、為何身上未有猂族氣息。挹天癒明白藐烽雲字字誠懇,句句屬實。
「吾確實,被你說服了。」
是他的祇脈啊,是他的子民啊,祇脈尚有另一人存於世上,他不該感到一絲歡欣嗎?
那麼,心中那暴亂的情緒又是什麼?
是因為被欺騙而產生的怒氣嗎?
挹天癒一掌拍出,氣勁貫穿藐烽雲單薄的身子,濺起無數水花。藐烽雲仍是態度從容,眉眼嘴角帶笑。
「將一切盡歸於這一掌,吾的認定,可有半分錯誤?」
挹天癒知道自己這一掌已將被欺騙的怒氣發洩完畢。
然而,心中暴亂並未停止。
就在下一瞬間,挹天癒知道那究竟是什麼了。
「便宜你了。」挹天癒咬牙道。「隨吾來。」
挹天癒轉身就往屋子走去。一進屋,又往內室而去。藐烽雲微愣了一下,只得快步跟上。

荒天塵不久前才掃除過,因此內室顯得十分整潔。床頭擺放著幾本醫學理論書籍,其中一本正是「治者」贈予「癒者」的。內頁有著挹天癒蒼勁的字跡:某某年春,治玹天贈予挹天癒。
挹天癒有股把書甩到藐烽雲臉上的衝動,勉強按捺下了。他將手杖放到桌上,人也坐到桌邊椅子上。
見藐烽雲小心翼翼、恭敬地站在桌旁默然不語,挹天癒忍不住開口了。
「坐吧,不用在那罰站。」
「吾之主未曾允准,吾怎敢輕易作為呢。」藐烽雲便也在桌旁坐下了。
「吾記得吾從未允准你的行為,你仍然肆意妄為。」
「客氣了。」藐烽雲乾笑一聲,仍是一副如履薄冰的樣子,故作輕鬆的話語讓挹天癒心中更添紛亂。
「在這間內室,作治者不好嗎?」
「世上本無治玹天。」
「喔,上次你來此內間的全部,你都忘了嗎?」挹天癒怒容又上。
但確實是恍如隔世。

那次,挹天癒因患者狀況臨時有變,無法出門赴約,便讓荒靡送信,請治者直接前來一水澈。
治者應約前來之時,挹天癒正在動手術,看起來疲累無比。
「治者,現在吾無法遮眼。」
「無妨。」只見治者撐著黑傘走近手術台,看了一下患者狀況。「癒者,你氣息不穩定,由吾接手幫忙可好?」
「那就麻煩你了。」挹天癒鬆了口氣。「吾先往內室休息。」
挹天癒坐在內室調息,終於稍復體內紊亂。累得昏昏沉沉的他,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睡著了。
在半夢半醒之間,挹天癒突覺胸口悶痛,一口鮮血噴出,而隨著鮮血噴出,胸口的悶積也解除了。
「納氣,定神。」治者的聲音傳來。挹天癒睜開雙眼,只見治者墨色的衣袍上沾滿了自己的血跡。
那是挹天癒第一次看清楚治者的臉。蒼白的面容,上揚細長的眼中有著碧綠清澈的雙瞳,嘴角帶笑,下巴上有自己方才噴濺的血珠。
自己竟在無意識之中,被他人近身至此,甚至推脈……但轉念一想,治者身無武功,又只想助他,當然不可能有什麼殺氣,因此身為戰神的他也無法察覺。
「抱歉,好友,吾未得你的允准,看你睡得如此之沉,便擅自認定是最好的推脈時機了。」
「無妨。」挹天癒閉上雙眼,隨手搜尋著任何能綁上的東西。
「哈,今日既已看見,就不必遮眼了。」
「喔?」挹天癒聞言,便睜開眼睛。
「一旦聊起天,便難推脈了。」治者搖頭笑了笑。
「那好友可是又要吾獻醜了?」
「便請癒者為吾奏上一曲。」
一曲畢時,挹天癒全身脈象通順,不可謂不暢快。回頭卻見治者滿身大汗,衣袍上血跡斑斑。挹天癒注意到自己些許血通過治者的領口滑入內中,脖子上留下現已乾涸的血痕,只怕是非常不舒服。
此時天色已晚,身無武功的治者若獨自歸去,只怕碰上山賊土匪。但自己閉關時刻將近,無法送他一程。
「好友,你閉關時刻將近,是否先做準備?」
「嗯。天色已暗,你獨自離開,吾不放心。你今晚可要住下?」
「這,好吧。卻之不恭。」
「另外,你將衣袍脫下吧,叫荒靡盡快清洗,明日你便可穿回。沐浴之處應有吾的單衣,希望你不會介意。」
治者此時忽然有點扭捏,但很快便回道:「嗯,吾明白了。」
治者本就是個生性內向害羞之人吧,連見個面都要遮著面容,遑論在他人居所寬衣解帶、沐浴淨身。挹天癒心想,心中忽是悸動了起來。
但他只道:「你快去找荒靡吧。他小孩子不能太晚睡。」
挹天癒便轉身出了內室。

回到內室時,只見治者已經沐浴完畢,身上只著白色、自己備用的單衣,正讀著醫書。
「好友,你這體質甚是特殊。」治者放下書本,面帶微笑。「吾向來好奇。」
挹天癒沉默了一下,自己這猂族嗜血體質,他也不知自己是否有天會對治者言明。
「麻煩啊。」挹天癒淡淡地道。轉念之間,忽覺不對。「嗯,你怎會在此?荒靡沒帶你去客房嗎?」
「你之侍童身體不適,吾已稍為他診療,讓他睡下了。吾之衣袍吾自己洗了。等吾想起,卻發現忘了問他客房在何處,只好回來此處等你。」
「這……」挹天癒愧於待客失禮。
「不必介懷。」
「能否允吾先失陪一陣。」
「吾有書陪吾呢。去吧。」
挹天癒快步走出,前往查看荒靡情況。

一會兒後,挹天癒再度回到內室。
「狀況如何?」
「有你醫治,果無大礙。」挹天癒看了看治者手上的醫書。「這是何書?吾從未聽聞。」
「傳說是東域神醫所著,但原本已佚,副印稀有,是吾千方百計購得的。吾聽聞東域之人體質也甚為殊異,或許對你正進行的研究有助,便買來一觀。吾已大致閱畢。」
治者將醫書遞與挹天癒。
「可惜此夜將盡,吾只怕即使今夜不睡也是讀不完。」
治者微笑。「那這本便送你吧。吾住處已有複寫一本留著。下次咱們便可討論書中所得了。」
「好。」挹天癒略覽了一下內容,確實有趣。
一天的疲累之後,挹天癒終於也笑了,提筆寫下「某某年春,治玹天贈予挹天癒」。
在燭光搖曳之下,治者蒼白的臉上染上薄黃,似是帶笑的眉眼,正打量著自己的行筆。
挹天癒化出酒杯,為兩人都斟了杯酒。
「渭北春天樹,江東日暮雲。何時一樽酒,重與細論文。」治者輕聲道。
兩人碰杯,一飲而盡。

接下來的事情,全是失序狂亂。
兩人暢論醫理,黃湯一杯接著一杯。仗著五分醉意,兩人逐漸大膽起來。
那已經沐浴過的瘦弱身軀傳來的獨特氣息,加上醺人的淡淡酒氣,令挹天癒心神蕩漾。挹天癒解去了治者身上僅剩的單衣,熱切地從治者漂亮的頸脖、突起的喉結,一路吻至胸口的突起、直至他平坦的腹部。雖見得治者失了過往的拘謹,但仍見他緊咬下唇,挹天癒隨後直接套弄治者,擊潰了治者的最後防線。在陣陣快感遍佈四肢百骸之時,如何能夠再有一絲矜持,只得呻吟不斷。
治者燥熱的喘吐擊打著挹天癒,此刻,無盡慾火連天。
挹天癒急躁地解下自己的外袍、裡衣,他才一解開自己的腰帶,便感到褻褲滑過他的大腿、一路被褪至腳踝。治者笑吟吟地望向他,臉龐不若過往蒼白,遍飛緋紅。癒者感到一雙柔軟的唇貼上了自己的雙唇。癒者托起治者的雙頰,狂熱地回吻著。

挹天癒化出酒杯,斟滿兩杯。
但藐烽雲並未伸手取杯。
「你何時變得如此拘謹了?」
「過往一切皆是吾踰越了。」
挹天癒深吸一口氣,一字字道:「原來,從未坦承一切的人是你。」
藐烽雲垂首不語。
那夜,兩人耳鬢廝磨,天地之間只剩你我之間的交互纏綿,理智拘束傷痛沉痾完全拋之腦後,只留銷魂此際。
完完全全任憑本性驅使。
陡然之間,挹天癒咬向治者的左胸,雙眼血紅,似乎要直接咬破治者的心臟般。
藐烽雲吃痛,低頭只見自己胸前泊泊血出,下一瞬間他眼前已忽暗忽明,閃動不已,什麼也看不清了。
吾之主,讓吾之血,吾之命元,吾之一切盡獻於你吧?
藐烽雲模糊不清地想著。
當他清醒時,仍是躺著的。他感到自己一絲不掛,但下半身被被子掩蓋著。胸口抽痛著,他往下一看,已是上了繃帶。
挹天癒見他轉醒,沉默不語,一時之間並未開口。
藐烽雲知道自己不能讓他之主明白,其實一切他都明白,再明白不過了。
「癒者,你氣息本就紊亂……咳,昨夜太過激動,應是有些走火入魔。」
藐烽雲在挹天癒開口前搶道:「是吾之過,癒者。吾知你所有脈況,吾本該阻止的。」
其實你的出身、體質、狀況,吾什麼都知道,這點意外根本微不足道。藐烽雲看著自責至極的挹天癒,想起了他救下玄魁敇天的那一夜,在死生之際的玄魁,得知除自己之外,斷後部隊全軍覆沒,而露出的神色。
挹天癒緩緩道:「是吾,是吾從未坦承一切。」
「嗯?你有什麼未向吾坦承的嗎?」藐烽雲此時只能明知故問。
「若能坦承,又豈會有今日?」
「與你的體質有關嗎?」
挹天癒流露出的神情,是令藐烽雲心碎,令他終身無法忘懷的悲傷神情。

藐烽雲終於開口。「是吾之過,未在第一時間向你坦承。」
挹天癒已經完全明白,自己心中的暴亂是什麼。
被欺騙的憤怒已經盡歸一掌,剩下的是無盡的失落。他曾以為自己找到了以醫論交、互訴情愛的人族好友,期盼有天人猂和平之日到來時,終於可以坦承一切。
而那次意外之後,癒者不再碰觸治者,兩人只當無事發生。
現在,他甚至分不清,眼前之人,在那天狂烈情熱的一切,是不是就只是順從他的天而作?
「治者。」
「吾之主,抱歉。容吾再說一次,世上從無治者治玹天。」
挹天癒驀然站起,抓著藐烽雲的領子,將之甩到床上。
「吾之主這是要問罪了。」藐烽雲強笑道。
挹天癒坐到床側,直直望向正在坐起的藐烽雲。
「那時,你只是服從吾的欲望嗎?」
藐烽雲回視著挹天癒,兩人深深望進對方眼裡。
「吾之主,那天是吾超越分寸太過。」藐烽雲輕聲道,完全不再故作輕鬆。「……那天,那也是吾的欲望。」
「你的欲望是玄魁敇天,抑或是挹天癒呢?」
藐烽雲微愣了一下。「這嘛……」藐烽雲其實從未想過這個問題。
救了玄魁敇天的那一夜,年少的藐烽雲並未對玄魁講太多話,傷重的玄魁也無甚力氣回話,多半是聆聽,兩人之間,未有什麼交流。第一次真正的「交流」,已是兩人皆在苦境,自己以治者之假身分論交了。
令他臣服遠望的天,變作踰矩論交的好友。
為什麼呢,為什麼那天會有滅頂般,不惜玩火自焚也不願錯過的狂放呢?
對藐烽雲而言,那人,是個特別的存在,是玄魁敇天,但其實也是挹天癒。
「對吾而言,並無差別。」
挹天癒像是放下了什麼一樣,深吐了一口氣。挹天癒輕撫著藐烽雲微熱的臉頰,慢慢描摩著。
壓倒了藐烽雲,這是挹天癒第二次脫去藐烽雲全身衣物,亦將之高束的金冠解下,讓那記憶中紫墨長髮映襯著的、蒼白瘦弱的漂亮身軀再度完全呈現在他眼前。挹天癒解開自己的外袍以及裡衣,然而藐烽雲並未動手,已沒了以往的主動。
「你口口聲聲的『吾之主』,指的又是誰呢?」
「吾之主唯有玄魁敇天。」
「哈。」癒者似笑似嘆的一聲。「好。吾之命令,你可會遵從?」
「只要是吾之主命令,吾不會違背。」
「那吾命你,在此內間,你就是治者治玹天。」
藐烽雲嘴角上揚。
「謹遵吾主之令。」
藐烽雲靠向挹天癒,在他耳邊輕聲道。
「癒者,吾、治玹天,之好友。」
語畢,時隔不知幾何光陰之後,治者再度吻上癒者。

好夢易醒,好好入睡吧。
出了此內間之後的一切,與此刻此際無關。
此刻此際,是真實存在的好夢。

(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