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2/02/04 台灣時間09:13 發於 三十六雨

雙天 (七)

  • 注意:本章有H,未滿十八歲不得閱覽,請自行離開網頁
  • 長篇,預計11~12章+番外

(七)

治玹天雙腿掙了掙,向後挪動了些從床上坐起,咬牙不發一語。

挹天癒欺身上前,抓住治玹天裡衣的領口,將他拽向自己。

「與你互換全身功體與脈況。」治玹天忽然開口,證實了挹天癒所有的猜測。對著怒目橫眉的挹天癒,他又續道:「吾早料到你絕不會答應。」

他完全料中他之主不會答應犧牲族人性命,因此,蚩蛹奪軀從頭到尾都是個幌子。在他之主功體散失的當晚,他就確定佈下蚩蛹的幌子,緊急開始修練這經由交合交換功體經脈的祕法。他盡可能排除一切風險,他尋思若是由他主動求歡,雖然可能性不大,卻仍是怕他之主起疑。今夜,他感覺挹天癒睡得很淺,不久便會轉醒,覺得時機已至,自己到了此房,引誘他之主前來,就是要等他之主求歡。他更不顧顏面,讓他之主聽得自己正在自瀆──而且是自己撫弄後庭。他從未如此做過,自己也羞恥得耳根全紅。最後,加上為難之色推辭之詞,欲擒故縱,激得他之主非要進入自己不可。

無意識間,他目光掃過漆黑一片的房間。這佈置亦是精心設計過,檀香引人專注,一熄火燭便全然闃黑無聲。本來,只要趁他之主失神忘情之時開始互換,只需幾瞬,他之主便會發現已經太遲,亦不能貿然停止。

治玹天只恨自己終究失敗了。他將領口從他之主手中扯回,掩上裡衣,繫上腰帶,手一揮,點上火燭。室內頓時亮起,幾個眨眼適應後,挹天癒此刻才將治玹天的臉龐看得清清楚楚,面上緋紅已然退去,像是被突如其來的巨浪捲走再洗刷般,治玹天臉頰慘白,負傷之身的憔悴無法掩飾。

挹天癒亦是悻悻然合衣。又是這自以為是的先斬後奏。他再度被喚起意願不被顧及、被治者直接算計的感覺,如同一把利刃猛然劃破他與治者之間好不容易癒合的傷口。況且這次,治者更分明是能可控制時機,以私情、以性事,將自己對他的關心也算計進去。

「這就是你說的周全一切?又是要為吾犧牲?吾可曾允許?」

「吾早已習慣廢武之身。以此換回戰神玄魁敇天,吾不過再作掌死之智而已。」

「你清楚不過,這身體何止廢武而已。」

治玹天咬了咬牙──他之主從來都不接受他的獻策,哪怕一次也好。「你總是不肯犧牲任何人,那吾便成全你的仁。但是,連吾這非關性命的犧牲你也不許,吾之主,你到底要吾如何做?吾──」

「──如何做?你不須如何做,你已是猂族的天,不該只是執著於吾。」

挹天癒眼前浮現幾日前的景象。猂界守向全族宣佈了祇脈之主甦醒的消息,群眾歡聲雷動。一會之後,他們一同走在街坊之間,他聽到幾個孩子正交頭接耳。

玄魁敇天是誰啊?
就是傳說中的人物啊,聽我爹爹說,玄魁敇天是他們那時候猂族的天,就像治玹天大人是猂族的天!
那現在我們是不是就有兩個天了?
啊,天可以有兩個嗎?但……這樣說好像也沒錯。

挹天癒捏緊拳頭,重重按在心口之上。「吾只恨守護不了猂族,恨幫助不了你。」

治玹天眼睛睜大了些,一雙碧瞳直勾勾對著眼前人,一時之間愕然,所有的質問原本都到了嘴邊,卻凝在了唇上。

代吾成為他們的天──那是當年別離前,他之主予他的最後命令啊。往後歲月,殫精竭慮、鞠躬盡瘁,策謀征戰無數,終於遷移全族至苦境安居。他並非從未聽聞其他人稱他是猂族的天過,更甚者,此番讚美他聽得太多、太頻繁了;然而,他從未這麼認為。始料未及,突然得到挹天癒認可的治玹天思緒紛飛,再聞主客易位──他之主意欲幫助自己、而不是要自己幫助他──,心上更是再添紛亂。

若他是猂族的天,他便不該僅是執著於他之主。

但若非還有一絲希冀,若非心中還有那片他仰望的天,他又憑何年復一年地撐持下去?他不曾向任何人展現脆弱。而就在那日,劇痛纏得孤身的他神志渙散,他之主彷彿是回應他的呻吟似地,醒了。

「吾之主。」治玹天輕聲呼喚,定定看向對面之人。「當年,你問吾,『現在的吾還是你的天嗎?』」

治玹天翻下床舖,單膝沉聲觸地,掌心貼撫心口。「吾的答案從未更改,玄魁敇天也好、挹天癒也罷,是吾的天,對吾而言,始終未變。」

「而吾,從不認為吾已是猂族的天,即使方才你認可了吾。因為,吾本該將浮華盛世獻於你面前,你甦醒之時該是眼見猂族安居樂業,再毋須操煩。也許,待到那時,吾才敢忝稱自己是……亦是猂族的天。」

「吾曾言,吾在那一年見到燦爛盛放的至極之美,是你──吾之主。玄魁敇天是吾認定之主,不只是因為他的強大,更是因為他的仁慈。從此,吾願燃盡此生往後歲月,也想再見一次那樣的畫面──是天,高高在上卻也仁慈寬厚的天,守護祂的子民。」

治玹天抬首仰望他的天。挹天癒臉上怒容已然消退,亦是凝視著他,臉上漸浮一絲哀戚。

「其實吾從不知道,你仰望的吾究竟是何等樣貌。方才你之言,讓吾鬆了一口氣。」沉默一陣後,挹天癒擺了擺手,治玹天微躬後便起身,坐到挹天癒身側。「吾又何嘗不想繼續守護猂族。如果吾的身體……只是單純功體散盡,吾會答應與你交換的。」

治玹天心漏了一拍,隨即怦怦亂突。只見挹天癒淡淡苦笑,搖了搖頭。

「藐烽雲,你可知,吾在將醒之時,聽見了你的呻吟聲。你負傷之聲,吾是聽過的,就在問鼎峰,最後吾已明瞭一切,卻非要完成那場戲不可。從以前到現在,那都是不常打鬥也不喜打鬥之人會發出的聲音,與如吾這樣慣於戰鬥之人不同。吾清醒之後,檢驗你身上之傷,耳邊又浮現了那些聲音,在醫帳亦是見你負傷而回……吾想,你的每場戰鬥,吾都會如此心驚膽跳吧。」

「若能讓習慣征戰的吾代你承受戰鬥之苦,讓你在後線策謀佈屬一切,吾並無理由拒絕。但當年你只是功力盡散,為了吾不肯練回武功,身體並無問題,現在吾脈象全亂、經脈已毀,功體不斷剝散,身體將一天比一天虛弱,吾又怎捨得讓你承受殘廢之身與痛苦?」

挹天癒像是想到什麼便說什麼,全無整理。治玹天卻是被接連而來的每一字每一句反覆擊穿──他之主從一開始的大局之辯,不知不覺中,移往兩人之間的羈絆與私情。這又是他想聽到的解釋嗎,是他想要的答案嗎?

「多年前你不惜身敗名裂、不惜以死成就吾,當時的吾尚有能力阻止,但現在……」挹天癒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吐出。「若你還要做出任何犧牲,現在的吾,還有阻止的能力嗎?你是吾所愛之人,是吾最在乎之人,卻已為吾犧牲太多,吾尚未償還分毫,你要吾如何面對你?」

以往長久的歲月,雖已互相有情,甚至有肌膚之親,然而身份未破,彼此皆隱瞞太多,自也不可能相知至最深處,而坦承互為彼此的救贖,直到他之主沉眠還命,一切又是發生得太快。更後來,他之主雖然轉醒,亦不過十數日,面對的又是如此緊急的狀況,兩人幾乎無暇深入溝通,想來比他之主沉眠前也改善不了多少,方致今日的爭執──原來,他在他之主心中的地位是如此重要,他之前從未知曉過,也不可能會相信。治玹天轉瞬已被貫穿得千瘡百孔,默然無法回話。

兩人不知沉默多久後,終於他開口回道:「吾原本以為,你吾會一直在公事上打轉。交換體況,戰神與掌死之智,對猂族而言自是最好的配置,但吾執意如此,卻不僅是公事,亦是私情。當年吾見到的至極之美,是孩童對你說,因為你就是祇脈的天、你會永遠保護我們,而你回之的那一笑。吾知曉,能可守護族人是你最快樂的事情。現在,在如此重要的大戰中只能旁觀、不能守護族人,你將會是何等痛苦?吾之主,你也是吾最愛之人,吾只希望你能可快樂,吾是殘軀之身又如何。」

「若非尚有一絲希望,吾不知吾能否撐持到今日。每次猂族處境艱困、情勢緊迫,吾心力交瘁、瀕臨崩潰之時,吾都會走到內室打坐調息,聽著你的聲音,吾之主,你總是淺淺地呼吸著,雖是幾不可聞,但仍然存在啊。」

忽然間,挹天癒撇過頭去。治玹天輕撫挹天癒的臉頰,啞聲續道:

「吾不解,為何你偏偏是此時轉醒,你吾都不能單純地喜悅,但吾又自私地想,或許是上蒼回應了吾,讓你在此關鍵之時清醒。殊料你的身體也臻極限,你明知此等情況,你愈快散盡功體,對身體的影響愈小,若是一直拖下去,甚至強行止痛運元,吾只怕……得而復失,吾只怕吾承受不了。吾也當然明瞭,你不願讓吾承受殘軀之苦,一如吾之於你。」

「但,吾今日才真正領悟,吾不能總是用自認為你好的方式去逼迫你,一如以往,一如今日,此番算計,終歸是吾之過。吾之主,吾會尊重你的選擇,你自行判斷是否奪軀、或是與吾交換體況。吾之主,你不用馬上回答,我們尚有些時間。」

治玹天將手掌轉握住挹天癒溫涼的手。他深情款款地望向別頭垂首的他之主。他之主仍然沒有回過頭來,額髮垂散遮住了半邊臉龐。

即使是在算計之中,他對歡好的渴望從未虛假,他伸手輕捏他之主裡衣的前襟,修長的手指稍微伸了一點進去,在暗扣之上來回。

「吾之主。」

這也是兩人無數年來的默契,若是治者主動,則是以如此動作求歡。治玹天靠向挹天癒懷中,輕巧地蹭著挹天癒的胸膛,但挹天癒卻是沒有任何回應。

治玹天側身轉得更近挹天癒的臉龐,他抬眼望去,卻見挹天癒目眶泛紅,忽爾,時間流轉像是停滯了一般,治玹天直視著那兩行清淚緩慢滑落。治玹天聽不到任何聲音,週遭景色也變得不清,雙瞳之中只有眼前無聲流淚之人。治玹天的心臟像是被人用手捏緊般,他不自禁吸了口氣,胸膛起伏,卻仍是喘不過氣來。

治玹天顫抖著手摸向挹天癒的臉頰。挹天癒仍是眼簾低垂,沒有回看他。治玹天鼻間酸楚,緊緊摟住挹天癒的脖子,往下親吻他頭頂的藍色髮絲,嗅聞他的清冷髮香。

殘廢之身的挹天癒,又能做什麼?還有負責的能力嗎?他無力解決困境,這也不想那也不要,不願犧牲族人,不忍將殘軀換出,剛才耳聞治者自白這些年來的痛楚,好不容易甦醒,卻完全幫不上最愛之人任何忙,他欠他的一點也還不清──

他眼前模糊一片。他仍是伸出了手,拉開了眼前愛人的腰帶,衣袍往兩側分開,那蒼白勁瘦的身體再次出現在他不清的視線中。他眨了眨眼,讓視野重新變得清晰,那昔日白皙光滑的身子竟變得跟自己一樣,疤痕遍佈如同自己身上每一痕每一劃訴說著往日戰神的榮耀。他開始緩緩吻著其上的每一條傷疤,為全族所受的舊疤,以及此計,腹肌之上那為了自己而新受的血色掌印。

挹天癒漸漸移往治玹天的心口,吻的是治玹天心上的傷疤,更是吻著治玹天的心。

治玹天順著挹天癒的動作躺倒在床上。挹天癒的指往下游移,輕柔地探入了摰愛之人身內,一指接連一指試探,重新擴張。

不久,挹天癒的利器便緩緩推入那濕滑的甬道之中。

過程是緩慢的,不見過往的狂熱激情。治玹天略略屈起身軀,精瘦的雙臂環繞著挹天癒從精實已開始變得削瘦的後背。他很熟悉這種身材上的轉變,畢竟他也曾走過這條路。而他迷戀依舊地注視著他的湛藍雙瞳,吻上他火熱的雙唇,交纏起來。他托住他之主的後頸,藍色髮綹在指尖之間流動。

治玹天挪移身體,將雙腿盤在挹天癒的腰際,讓自己被進入得更深了些,完全包覆住挹天癒的利器。挹天癒低吟一聲,抵著治玹天的肩頭往後挪動了些,換得治玹天輕歎一聲、順從了自己的心意。體力快速流失的他,燃盡全身氣力,往復來回治玹天身內的敏感之處。

「吾之主、挹天癒……」治玹天在他耳邊燥熱吐息不斷,聲聲呼喚著他的名。「挹天癒、挹天癒……」

行至半途,挹天癒才放鬆了那麼一些,粗重喘息從他併緊的齒間流出。治玹天知道他之主行事之時向來不說情話,但他愛極了挹天癒那專注至極、自然流洩的高亢長吟。

在挹天癒盡釋於自己體內後,治玹天扶著挹天癒退出,讓幾乎脫力的他緩緩倒在自己隔壁的枕上。治玹天側身一吻在挹天癒額上,再靠回挹天癒的肩頭上。挹天癒雙眼半閉,臉龐上水痕斑斑,早已分不清汗痕與淚痕。

挹天癒重新睜開了眼勉力看向治玹天,仍想再坐起撫摸治玹天尚未紓解的下身。只是治玹天輕輕推開了他的手。

「吾的天。」

而在迷迷糊糊沉睡前,他聽到了治玹天這樣呼喊他。

(TBC)